1988年,一 架台灣航空公司的班機在蘭嶼失事撞毀。風箏墜落了。
那一年清子 與勇士的 第三個兒子誕生。
1989年,是我的生命中最悲慟的一年, 充滿了死亡的一年。
1989年4月7日,鄭南榕先生為了捍衛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在他的雜誌社辦公室內,引火自焚,誠如他在自焚前所公開宣稱的:「國民黨抓不到我的人,只能抓到我的屍體 」 就這樣,一把烈焰,吞噬了他的軀體;而一縷高貴的情操,卻自火焰中緩緩升起……。
5月19日,鄭南榕出賓殯日,詹益樺也以自焚的方式在總統府前,向當時不公不義的統治者國民黨政府表達最強烈的抗議,完成了他始終追求自由的堅決的意念。 而這隻美麗的台灣火鳥就在我的眼前撲向蛇籠。火焰燃燒著台灣魂的瞬間 群眾嘶聲哀號 ,鎮壓的軍警棍棒齊落揮打手無寸鐵的人民。只覺得一陣劇痛,我意識到自己受傷了,鮮血染紅了我的白襯衫。
後來,經過醫生檢查知道左耳膜已經破裂,雖然動了二次手術仍舊無法彌補,自此我失去了大半的聽力。
1989年8 月,L在美國加州的一號公路車禍喪生。L被送到醫院時人們找到他的皮夾內一張他和我在蘭嶼的合照,背景是東清灣的沙灘與 DADALA。他沿著海岸公路開車,旁邊是太平洋。他的住在洛衫磯的姐姐在越洋電話裡泣不成聲。我會送他回台灣,妳是他唯一掛念的人。啊!讓他回來蘭嶼吧!回來我們熟悉的地方。
我在機場的入境處迎接歸來的人。
英挺俊美的L變成了一罈骨灰。這個曾經讓我緊緊依靠的身體靜靜的躺在我的懷裡。再對我述說蘭嶼的由來吧!不要只是沉默著。我要你不停的告訴我島嶼的身世。
到了「上新世(Pliocene)」中、晚期,由於菲律賓海板塊逐漸向西北移動,呂宋島北端與亞洲大陸邊緣開始了所謂的「弧陸碰撞(arc-continent collision)」運動,海岸山脈逐漸脫離了古南海板塊的隱沒帶而停止了岩漿活動;此時(距今約3।3~1।6百萬年前),蘭嶼島主要的火山活動,卻如火如荼的展開,一直延續到「更新世(Pleistocene)」的早期。
不要停,繼續說啊!我帶你回家,看到了嗎?過了鋼盔岩就是東清灣了。好朋友們都在這裡陪你,我們要把你的骨灰撒向大海。以後不管WAWA唱歌或者嘆息,那一聲聲都是你的呼喚。你說我是你的島嶼,從今以後你要安歇在島嶼的懷裡。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 L遠行回來,睡了。
清子說,TOILI不要哭,他再也不會離開了。但是我寧願他永遠去旅行,無論是沙漠還是天涯海角。我寧願他永遠不要回來。
主啊 !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一連串的死亡讓我憤怒了。
死亡讓生命用另一種面貌存在。 鄭南榕與詹益樺犧牲後,台灣人追求自由民主的政治運動從此如火 燎原地展開;L安睡後,蘭嶼從此成為我的靈魂的故鄉。
我在台灣的街頭與統治者的鎮暴部隊衝撞,疲憊了就回到蘭嶼休息。 東清灣的浪濤拍岸亙古以來不曾稍息。
以大森山為可能噴發中心的火山噴發物,在蘭嶼島的南部堆積。繼而以青蛇山、紅頭山為可能的噴發中心的火山噴發物,在蘭嶼島的東北部、中部堆積。其後,以尖禿山、殺蛇山為可能噴發中心的火山噴發物,在蘭嶼島北端的東半部和西半部堆積。至此,蘭嶼島的主體已大致形成。
L的聲音在風裡迴響,在浪濤中漂蕩。我坐在沙灘上與這個至愛的人對話。我告訴他警察毆打我的肉體不會使我流淚,只有孤單與想念的時刻讓我哭泣。我知道他拿著棗紅色的方格手帕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像以前一樣輕吻著我的眼皮。
而這一年,蘭嶼被列為國家公園。
我們的家,我們的土地變成漢人的公園?誰有權利奪走我們的生活?誰問過我們TAO的意見?雅美族人怒吼了。雅美鄉民要求核廢場、小蘭嶼炸射靶場、陸軍勵德班遷離蘭嶼。野蠻的統治者一切的剝削與壓迫不需要經過人民同意的。
有誰會邀請侵略者糟蹋心愛的土地蹂躪自己的家園?從日本殖民統治到國民黨強取豪奪,TAO一是溫馴的民族。
海洋民族-雖然雅美人與臺灣其他原住民一樣都屬馬來波里尼西亞系,但在文化的表現上卻有明顯的不同,他們是臺灣原住民中唯一缺乏釀造酒精性飲料技術、沒有獵頭及紋身習俗、不使用弓箭的族群。他們依賴捕魚及種植水芋、甘藷等塊根及塊莖作物維生,他們的建築形式、飛魚祭典、新屋及新船落成禮、對死亡及神靈的態度等等,使他們成為臺灣原住民中極獨特的一群。
如今這個獨特的族群卻有將近四分之一的人口渡海到台灣淪為都市的勞工,酒精隨著統治者的公務員進入了島嶼,核廢料的惡靈盤據著島嶼的土地。國家公園成立後種種漢人統治者制定的法律限制了TAO的生計活動,傳統的雅美族社會有可能就此瓦解。
雅美族人憂慮 島嶼的未來。我的GARGAR們咒罵著。此時,人類物化與墮落的典型,選美比賽的環球小姐竟然無知粗暴地觸犯了TAO人的禁忌,登上DADALA拍照,引起族人強烈的撻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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